警惕基层有怨无声！基层反映问题，如“迎风吐口水”？
导读：
基层事务千头万绪，应付始料未及的新情况新变化是基层干部的工作常态，这也使得他们常常能发现问题，或是对上级任务的可行性提出意见。只是，基层干部反映问题的危险系数较高，常常有怨无声，其结果，可能是小事拖大、大事拖炸。
东部某县召开反对形式主义、官僚主义，切实减轻基层负担的工作交流会议，乡镇为此开会讨论，准备向上反映问题。
工作人员小李想起来最近当地在搞人大代表脱贫攻坚基层宣讲活动，对象是贫困户，人大代表讲的却是企业安全生产、未成年人保护，下面听得一头雾水。他向镇领导反映，这种情况应该先向群众征集选题，再去联络合适的讲课人，让宣讲题目尽量“管事”。
问题说完了，得到领导肯定，自己却“摊上了事”：“问题抓得很准，但这次就不往上报了，咱们可以从自己改起，这件事要不就由你来落实吧。”
有基层干部直言，上级督查的问题下级得干，下级反映的问题最后也得自己干，到最后也就没有人傻到去反映问题了：“所有吐过的槽都会变成锅砸在自己身上，就像迎风吐口水，糊自己一脸。”
半月谈记者在中部某县采访，不少乡镇干部透露了类似的焦虑——原本想向上级反映所在部门自身存在的问题，最后上级却要求他们自己想办法克服。
一名在环保部门工作的基层公务员说，自己在一个场合意外发现了其他部门的一起访情，出于责任心就向共同的分管领导汇报了此事。本以为，自己只是“友情”提供信息，没想到分管领导要求他“顺便接手处理”，找到上访人做好安抚工作。“各部门都习惯了各司其职，不属于我分管的事情，也要我去处理，步子迈不开啊！以后再也不犯傻反映问题了。”
“敢就事论事反映困难的，那都是工作不久的年轻人。工作十来年的干部早就学乖了，凡事等着上级出政策，领导出主意。”一位干部这样总结。
“我们把工作经验总结好，至于问题就不谈了吧”“我们就是执行层，上面怎么说我们怎么办”“跟你在微信上聊了这么多问题，千万不能告诉我们领导，否则我就惨了”……采访基层干部，半月谈记者常常会收到“不跟上级谈问题”的请求。
“工作上有问题、有困难不反映，上级怎么了解真实情况？岂不是压力都留给了基层？”面对半月谈记者的反问，受访基层干部大多报以苦笑与无奈。
半月谈记者走访发现，基层干部不愿意向上级反映问题，很大程度是担心遭遇“秋后算账”，被乱“扣帽子”，即“谁反映问题，谁就成了问题”。
中部一位园区干部受访时回忆，此前上级以行政命令强制推广某App并纳入绩效考核，他向有关部门领导反映了“此举不符合基层实际”的意见后，领导当时表示会高度重视这个问题并及时回复。然而，没过两天，回复他的却是顶头上司，他也成了“不顾大局”的典型。
除了在现实工作中不敢反映问题，在网络社交中基层干部也不愿谈问题。“别说直接跟领导反映问题，就是在微信朋友圈看到一些针砭时弊的文章，我们也不太敢转发。”一名基层干部说，有些问题本单位也存在，领导看了怎么想？
一名在政策研究室工作的基层公务员说，自己在社交媒体上表达有三怕：分享跟自己工作有关的，怕别人觉得在影射；发跟工作无关的，怕被人觉得不务正业；关注时政热点只敢转赞不敢点评，怕的是失言。
从网络上敢点赞不敢评论到现实中会议有“会”无“议”，基层干部想说不敢说、不能说、不愿说，这种表达焦虑背后的问题值得关注。正如一些学者分析指出的，当前，基层干部的沉默已从传统的“组织内沉默”发展到“组织外沉默”。
只是，不发表意见，不代表没有意见。不能让最有发现问题的“眼睛”、最应该讲出问题的“嘴巴”，因为无法承受反映问题的风险而堵塞。长期有话难说，有怨无声，势必导致基层治理隐患重重，小事都可能引发大事。
中南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刘学平等专家指出，为基层减负，也应减去基层干部“反映问题之负”，当给反映问题一定的“独立性”，让其不必与“接锅”挂钩；相当的“容错率”，让大家不必猜着领导的心思，掂量自己的说法。
来源 | 《半月谈》2020年第4期
责任编辑：康永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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