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缝  纫  机  旁  的  咏  叹

时间:2020/2/27    来源:本网原创    作者:杨德振

缝  纫  机  旁  的  咏  叹

杨德振

2019年金秋时节,回到大别山老家探望父母,顺便去走一走亲戚;在一个亲戚家的旮旯里,发现了一台广州产的“华南”牌缝纫机,让我眼前一亮,倍感亲切。我来广州工作已三十一年了,广州这个“他乡”早已成为第二故乡;只是没想到,第二故乡与第一故乡竟然联系得如此紧密无缝,回到第一故乡看到第二故乡的物品,又让人思念起第二故乡来,这种睹物思“乡”、神思契合叠加的情结,恐怕许多人都有过体验。

站在缝纫机旁伫立良久,思绪纷飞;而更让我陷入沉思的是睹物思人。这个曾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代表中国家庭最时髦的“三转一响”中其中一款的高端消费品、一个物质匮乏年代的富庶符号,蕴藏着多少家庭、多少人的喜乐哀愁。对于我而言,它虽然褪去了昔日珍贵的底色,没落在历史的皱裙处,但它流淌在我心中的咏叹一直在持续;关于缝纫机的幽微故事也在脑海里一幕幕回放和呈现。

我是在五岁的时候首次接触缝纫机的。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,我堂奶奶家有一台从城里带回来的缝纫机,堂爷爷是解放时期加入人民解放军的,解放后,转业在县城工作。不知是什么“运动”,六十年代初被下放到农村“改造”。堂奶奶有一身好手艺,经常给全村人缝制各种新衣服,还招收了两个学徒。我们兄弟姐妹的一年一套新衣服都是由堂奶奶裁剪缝制的。堂奶奶很慈祥,又非常讲卫生,家里家外拾掇得非常干净整洁。我们小时候最喜欢去她家玩耍,主要动机还是想看看稀奇的缝纫机,摸一摸油光锃亮的桌面和转盘,踩一踩脚踏板,听一听缝纫机发出的“窸窸嗦嗦”的声音。听到声音,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似的,时常让我和其他小伙伴们流恋忘返,百听不厌。

在大别山农村,会缝纫和裁剪衣服是一门很热门的手艺;大我十二岁的姑姑长大成人后,曾有许多提亲说媒的人上门来撮合,姑姑都没看上,姑姑是村里“革命样板戏”的演员,演出扮演过“李铁梅”,模样俊俏。后来有人给她介绍了另一大队的“裁缝世家”,姑姑满口答应,因为这是可以免费学一门手艺的最好途径。姑姑未出嫁前,我坐在父亲的肩上陪同父亲去“考察”了一下未来姑丈的家景,没想到让我大吃一惊,他的家居然有两台缝纫机,姑丈和他的父亲一人一台。他们父子俩常年累月在外帮人缝制新衣,手脚勤快,家庭殷实,的确是当地的“富豪人家”。我第一次上门,就收到了四元的“上门”见面礼金,在当时,那可是“天价红包”。回家的路上,四块钱尚未揣热,就被父亲骗走“没收了”。在半途的供销社里买了几丈士林布料,给全家人各做了一套新衣服。

姑姑嫁到他们家后,也跟着学起了缝纫这门技术,他和姑丈风里来,雨里去,辛勤劳作,使家里很快更加富庶起来,还易地搬迁,盖起了七、八间宽敞的新房子,间间窗明几净;三个表弟也跟着出生,家族人丁兴旺,是缝纫机托起了这个兴旺发达的家族。

我高中毕业后,爷爷和父亲也想改变家境,便把希望寄托在我这一个下一代人中的老大身上,准备叫我去姑姑家当学徒。82年,高中快要毕业时,爷爷带着我,去到县城,找到了“四清”曾下乡的工作组长、时任县人大常委会某科科长的程爷爷,通过他的努力,弄到了当时最为紧俏的“缝纫机优惠票”,买到了上海“蝴蝶牌”缝纫机。为了求得这一张票,我和爷爷大热天在程爷爷的办公室睡了两天等待优惠券,任由蚊叮虫咬,不弄到票就不走人、不罢休。事实上,弄到票只是走完第一步,花钱去买缝纫机又成了全家最头疼、最为难的事。

 

父母亲把辛辛苦苦喂了一年半的一头猪卖了,还跑到姨爷爷家借了几十元,凑足了一百三十多元钱,才买回了崭新的缝纫机。

买回了缝纫机,尚未去姑姑家学缝纫技术,我却报名参军入伍了,与缝纫这门技术算是彻底绝了缘。父母不死心,又把缝纫机送到我当时找的对象家,作为聘礼一样,隆重送过去,并与其父母商量好,派对象去我姑姑家续接我的学徒“岗位”。

对象在我姑姑家学缝纫一学就是两年多,由于她文化程度不高,又无天赋,学下来非常吃力,最后主动放弃了。对象和她妹妹沿着蜿蜒的山路把缝纫机抬回了自己家。后来我与对象“吹灯”后,母亲三番五次要上门把缝纫机讨要回来,我在部队里写信反复劝说,说多的“冤枉钱”都花了,这台缝纫机算不了什么......母亲气得直流眼泪,说我是“败家子”......几十年过去了,时至今日,只要说到缝纫机,母亲依然愤愤不平,泪光闪闪。我心里想,缝纫机虽然缝得了新衣服,却无论如何也“缝”补不了爱情的破损与裂痕。

星移斗转,光阴茬苒。姑姑家的缝纫机随着时代的变迁也早已成为了“古董”,姑丈在十几年前因过度劳累,英年早逝,姑姑一人独撑危局,孤掌难鸣,又要养儿顾家、种田养家,不得不放弃这门技术。再说,现在时兴买成品衣服,乡下还有谁去请人做衣服呢?说到缝纫机兴家的往事,姑姑更是一脸落寞的神情,眼睛里马上变得混浊起来。

我在想,姑姑家兴旺靠缝纫机,颓败也是因为缝纫机;惟一不变的是姑姑那份像李铁梅一样的坚贞与倔强,她用孱弱的身躯继续维持着那份“缝纫世家”的荣光与梦想,让子孙们一个个拥有了更美好的幸福归宿,这也成了她了不起的人生成就。

其实,上了一定年纪的人,每一个心里都藏有一台缝纫机。这时候,我想起了儿时的一首谜语,谜底说的就是缝纫机:

一只花鸡站桌上,穿针引线点头忙;

嘴里咬过五彩布,吐出件件花衣裳。

 

文章作者:杨德振(广东作家、酒店职业经理人、心智研究专家)

文章整理:顾文革

责任编辑:康永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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